论奥逊·威尔斯如何重构我的影像认知
2017年深秋的午夜,我在柏林电影节资料馆第三次观看《审判》时,胶片突然断裂,银幕上约瑟夫·K惊愕的面孔在裂缝中扭曲,那一刻我恍然看见奥逊·威尔斯本人在胶片断裂处向我眨眼,这个诡谲的瞬间,恰似威尔斯留给世人的永恒谜题——在完美与残缺的永恒撕扯中,我们究竟该如何面对艺术创作的本质?
破碎镜面中的初次相遇
十七岁那年在学校放映室初见《公民凯恩》,16毫米放映机投出的光柱里悬浮着无数尘埃,当玫瑰花蕾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时,放映机突然卡带,胶片在高温下蜷曲成诡异的螺旋,这个意外造就的抽象图案,竟与我当时正在创作的波普拼贴画惊人相似,威尔斯用纵深镜头构建的视觉迷宫,与放映事故产生的偶然艺术在此刻形成奇妙共振。
在修复版蓝光碟片泛滥的今天,我仍执着于搜集各种瑕疵拷贝,某次在纽约跳蚤市场淘到的《上海小姐》胶片残卷,划痕恰似维纳斯·蒙特罗面纱的褶皱;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旧影院抢救的《奥赛罗》拷贝,霉斑在摩尔人面庞上开出凄艳的死亡之花,这些物质载体的伤痕,反而让威尔斯的影像获得某种幽灵式的重生。
未完成时态的艺术博弈
《风的另一边》长达四十八年的制作历程,构成现代电影史上最悲壮的未完成交响曲,2018年在威尼斯电影节看到Netflix修复版时,我惊觉那些跳接的空白帧恰如威尔斯精心设计的留白,当画面上墨西哥沙漠的仙人掌突然切入巴黎咖啡馆的吊灯,这种断裂反而创造出超现实的时空蒙太奇。
我的绘画工作室里永远挂着《午夜钟声》的分镜手稿复印件,威尔斯用红蓝铅笔标注的修改痕迹,像血管般在纸面蔓延,某次创作瓶颈期,我突发奇想将这些修改线提取为独立作品,在画布上用荧光颜料重现那些焦虑的涂改轨迹,当策展人将其命名为"创作痉挛的考古学"时,我突然理解了威尔斯为何说"电影是列永远晚点的火车"。
深渊回响中的自我重构
在里斯本拍摄个人实验短片期间,我刻意使用威尔斯钟爱的9.7mm鱼眼镜头,当镜头撞上路灯形成的光晕吞噬了整个画面时,监视器里浮现的竟是我童年书桌上那盏绿色台灯的残像,这种时空折叠的幻觉,让我想起《公民凯恩》中通过多重镜面实现的视觉套层——原来每个人的记忆宫殿都是凯恩的桑那都庄园。
去年在洛杉矶当代艺术馆的个展开幕式上,我将《历劫佳人》开场三分半钟长镜头解构成1375帧独立画面,用数控机械臂在百米长卷上绘制成视觉蜃景,当观众手持放大镜在微观笔触中寻找线索时,他们重演着《上海小姐》里侦探在破碎镜片中拼凑真相的荒诞,这场展览最终被艺评家称为"献给威尔斯的情书与战书"。
如今我工作室的墙上新增了《公民凯恩》被雷电华公司删减场次的分镜图,这些永远缺席的镜头,在空白处生长出更茂盛的想象丛林,某个雨夜,当我将威尔斯1942年广播剧《火星人入侵地球》的声波纹转译为抽象画时,突然意识到所有艺术创作都是对抗遗忘的巫术仪式,我们这些后来者,不过是举着残缺火把在威尔斯挖掘的洞穴里继续探险的影武者,在银幕裂缝的对视中,完成跨越世纪的创作秘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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